第(3/3)页 阿嫣站在外面,暗暗有些担心。 成婚这么久,谢珽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岿然威冷的形象,瞧着仿佛铁石心肠,坚不可摧。哪怕后来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,在她面前扯开寝衣晃来晃去,借着泥塑仕女的名义送她珍珠首饰,也是端着点身份,不负王爷坚节度使的端贵威仪。 而今晚…… 她抬手摸向脖颈,仍能觉出残留的稍许潮润,那当然不会是口水。 被兄长谋害,确实令人愤怒。 但谢瑁在祠堂里服毒自尽,谢珽抢身去救时分明是掺杂了担忧与焦灼。以至认清谢瑁已然气绝的事实,他还愣愣站了半天,最后被震惊之下扑过去的谢砺挤到了旁边,犹似不可置信。那样的反应,在这个久经沙场、杀人无数的悍将身上,应是极为罕见的。 或许内心深处,他仍在顾念血缘。 阿嫣长在书香文墨的太师府,即便长辈偏心固执些,幼时过得也不尽如意,却从未见识过至亲相争的惨烈。 她攥着衣袖,不时觑向浴房。 …… 两炷香后,谢珽才从里面走了出来。 湿透的头发披散,拿栉巾擦得半干后随意戴了玉冠,寝衣也是胡乱穿着的,冷硬的轮廓在灯烛下疲惫未消,薄唇也紧紧抿着。 走到榻边,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。 “怎么还没睡?” “方才眯了会儿,还不困。”阿嫣屈腿坐在榻上,沐浴后青丝披散,不用半点首饰装点,反觉婉转柔旖。 谢珽坐在旁边,勉强勾了勾唇,抚着她青丝道:“早点睡吧,明日会很忙。” 声音颇温柔,似在宽慰。 阿嫣却仍不太放心,迟疑了下,还是握住了他的手,“殿下方才,很难过吧?” 语调低柔温和,那双清澈的眸子望过来,里头尽是浓浓的关怀。成婚这么久,她守着心里分明的泾渭之界,甚少主动去碰谢珽。此刻,男人修长干净的手被她十指轻轻牵着,像是壮着胆子依偎倒虎狼旁的兔子,小心翼翼又满含担忧。 谢珽注视着她,嘴唇翕动。 片刻后,开口道:“他终归是我的兄长。” 哪怕素来疏远,甚至走到了反目成仇谋算性命的地步,却仍是同父所出,一道长大,在彼此记忆里占着一席之地。 年少时,谢珽也曾盼望与兄长一道嬉闹调皮,每尝得了好东西,都会跑过去送给他。后来得知谢瑁的腿疾药石无医,且兄长似对他暗存不喜,就甚少在他跟前闹腾了,免得谢瑁看了伤心。但只要在外有所得,还是会变着法儿相送,或是借祖母之手,或是让二叔转交。 再后来,他也懂事了,有了骄傲与脾气。 他不会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。 但他永远记得,父亲谢衮但凡回府,都会将兄弟两个叫到一处,查问课业,说说家常。亦曾郑重叮嘱,说兄弟是血脉相系的骨肉,打断骨头连着筋,肩上都担负的谢家的前程与荣辱,务必勠力同心,彼此扶持。 但最终,还是走到了这地步。 幼时的记忆在烛光里徐徐吐露,暗藏了对谢衮的追思,也掺杂对谢瑁的遗憾与惋惜。 阿嫣静静倾听,在男人冷硬的脸庞流露难过时倾身过去,轻轻抱住了他。 如同她醉后想家,在西禺山的夜色里怀念过世的祖父,谢珽拿斗篷将她裹在怀里,耐心听她唠叨时那样,存了宽慰陪伴的意思。 烛光渐黯,夜风飒飒。 谢珽自丧父后就负重而行,几乎没跟谁吐露过情绪,也从不允许脆弱流露。太多的往事积压在心头,此刻说出来,像是千钧重担被人轻轻挪开,竟自轻松了许多。 满腔低落情绪,似化入柔软春水里。 谢珽低头,看到少女眼底的心疼与伤感,在深夜困意袭来时,安静得像是蜷了尾巴的猫。 气氛似乎有点沉闷悲戚。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,老练如他尚且有点承受不住,阿嫣自幼娇养未经世事,短短两三日间见证了那么多性命消逝,又被卷入兄弟相争的阴谋里,恐怕也是很难过的。若怀着这样悲戚的情绪入睡,实在于身体无益。 谢珽心结纾解,恢复了惯常的姿态。 “夜深了,早点睡吧。”他稍稍侧身,就势让少女躺进了被窝里,见她垂眸不语,神情有些惘然,又轻挑了挑唇角,“果真是长大了,抱着还挺软的。”说话间,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她胸前。 阿嫣原还有些同情他的遭遇,听了这话,顺着他视线瞧过去,明白他话中暗示后,顿时呆住了。 这个人在胡说什么啊! 猝不及防的调戏之语令心跳微乱,她甚至觉得自己方才是过度担心了,撩起被子蒙住脑袋,翻身朝里睡下,再未看他一眼。 谢珽熄了灯烛,摸了她的手握在掌中,侧身睡下。 阿嫣犹自暗气,试图挣脱。 谢珽却不肯撒手,只低声道:“我牵着你,免得夜里做噩梦。” 第(3/3)页